小雪时节,陪着东南大学的两位老师,冒雨去了一趟上九山。
我们漫步在石板小道上,两旁高低不一、婉转曲折的石头墙,已被冬雨淋透,特别清新,特别干净。自南向北穿过石门,途经老酒馆、婚俗庭院和手工竹编作坊,约摸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上九山村的中心广场。那里有棵高大的皂角树,枝丫很细、很长,零零散散的几片叶子悬在最顶端。大树的东北方向,新建了一处大戏台,我们步行到戏台前侧,驻足听了一会柳琴,唱段内容大致是说农村的懒汉,农活不会干,衣不洗,饭不做,年过四十还没找到媳妇。同行的四人中,姓吴的博士是扬州人,我问他们是否听得懂,吴博士未先作答,便开怀大笑起来,随后说道:“咋听不懂嘛!他们唱得是农村懒汉的趣事。”因为听柳琴有了共鸣,吴老的话多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念道:“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上九山村做到了,除了一种种民风民俗、一座座老宅旧院、一件件手工农具、一个个村民小贩以外,没有过多的装饰,让人感觉纯静。遥望四周有丛山叠石,有绿树葱葱,可想春夏之交的槐花,秋冬之交的柿树,会有多么诱人;低头便能看到河水潺潺,水流的不是很急,在河塘的一角,还能看到红色的、黑色的、花白相间的锦鲤;水是从山上来的,自上而下流到中心广场的池塘,顺势再流到村外的河道。村里很静,水流的声音很清脆,听着流水的声响,会让你洗净一身的疲惫,如果哪一天,你真得很累,不妨趁个雨天的黄昏,也到这里走一走,上九山真得会给你别样感觉。
站在广场上向北望,有户人家的房顶上冒着炊烟,想必是开始做晚饭了。这户人家主人是两位80多岁的老人,有三间正房,房前是个很大的麦场,相当于庭院,但没有院墙,从哪个方向都可以走进去;东首的一间是柴房,老人家正烧萝卜汤呢,貌似刚刚炸过葱花,香味挺浓的;西侧两间堂屋,一间待客,一间卧房,屋里杂物挺多,有农具、有捆扎的玉米、有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小桌上有把老式的铁皮水瓶,我便向老人家讨要开水,说着便拿起了暖瓶,要向水杯里续水时,却被老人家喊住,让我有些愕然。片刻,老人家从里屋提出一个竹编的暖瓶说:“这壶是刚才用电壶烧的,铁皮瓶里的是晌午的,喝这个吧。”屋里很暗,看不清老人家的神态,可在这个冬雨潇潇的傍晚,仅有的一丝冷意顿时从周身散去,那一刻,我的喜悦是情不自禁的———这原滋原味的农家,土生土长的村民,这里的青石片、水窖池、石头墙,这里的民间艺人和他的土琵琶,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又是那么亲切……
结缘上九山,是中专毕业的那一年。我在石墙镇政府工作,跟着时任党委书记胡德扬在凡山管区驻村,上九山就是其中的一个点。那时,村子里的人还住在山上,村里条件还是蛮不错的,有很多的村民都做着赊小鸡、赊小鸭的生意,民风十分纯朴。在我驻村的那段时间,恰逢大搞移风易俗,争创精神文明村庄。记忆最深的一件事,就是支部书记他爹去世,顶着兄弟姊妹的唾弃,带头去火化,带头不用棺木下葬,在他的影响和带动下,村里的9名党员,都写了保证书,纷纷效仿支部书记的做法尽孝道,影响和感悟村民,后来我采写了一篇《上九山村厚养薄葬成新风》的通讯稿件,竟然被农民日报采用了———早在 20 年前,国家级的报刊就讲述过这个小山村的故事呢。那时去村里,一般都骑着自行车,大雨过后跟随书记进村时,都先去食堂找把火钩带着,半道上用火钩将自行车瓦圈里的泥捅掉,一路上至少要停五、六次。如今再去上九山,这样的路再也见不着了,一路过去都是宽阔平整的柏油路。上九山在变,山上有了风能发电,山下种了有机茶园;上九山的人也在变,有人开了网店,有人当了群众演员,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演绎着那些不老的传说和故事。
还有杨树林里的六棱古井,池塘边的皂角树,村中心的大戏台,山坡上的玄帝庙,青石路端的萧氏老宅……深情回望,细细品味,心灵深处的震撼始终无法平静。感悟上九山,是一种文化的感悟,是一种精神的感悟,是一种期待,是一种留恋,更是一种由衷的钦佩与祝福。
作者:徐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