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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那年“跳龙门”
2011年06月11日 

一年一度的高考,就像鲤鱼跳龙门。《三秦记》上说:“龙门跳过者,鱼化为龙;跳不过者,暴鳃点额。”那一年,我没能跳过去。

知道消息的一瞬间,我傻了呆了。我一直以为肯定能考上。从小乡人都夸我聪明,我便也一直倚仗着这样的聪明,在旁人埋头苦读时,我依旧优哉游哉。最后一次模考,我还是班级第三名,但高考,居然一败涂地。

回到家,推开门,母亲闻声奔出。然后,母亲的脸色忽然变白,眼睛里的神采霎时黯淡。“吃饭吧!”母亲温存地唤我,抚我的头,试图宽慰我:“没事的……”我受不了!“妈,你咋不骂我?”我大吼,转身,回自己的屋。

父亲回来了。从记事起,父亲待我十分严厉,从不问我所犯的事是情有可原还是罪无可恕,一律棒击绳鞭拳脚相加。而我,每一次都昂着头,梗着脖,直挺挺的。我从不认错,从不肯哭,我也从不顶撞,从不辩解。而这一次,我立在父亲面前,头一回低下了头,我真心希望父亲能痛打我一顿。父亲沉默地坐着,看也不看我。他掏出纸烟,手有点抖,没能点着,父亲愤恨地掐断了烟,低低地咒骂。我木木地站着。

父亲去了城里一趟,回来说:“你小张叔叔在教师进修学校做门卫,认识好些老师,帮你联系了一家复读班,明儿你就去吧。”我低声说“知道了。”这事就这样定了,我没敢开口问复读的学费,不晓得那要多少粮食才能换来?天没亮,我起来了:“妈,我走了。”母亲说:“先喝碗热粥。”我举起碗,站着,脚边是一个旅行包,里面有几套换洗衣服和一堆教辅书。母亲说:“不着急,慢点喝。”我双手捧牢碗,一口气喝完母亲天天给我熬的热粥,粥气雾了我的眼睛。母亲的脸,疲倦而瘦削。

我在前面走着,母亲在后面。“妈,你回去吧。”她没有答我。穿过村子的路很短,偶尔一两声狗叫。有些薄雾。我的脚步和母亲的脚步凌乱地响着。到了村口,母亲停了下来,我站住。“这是生活费。一天三顿要吃,不管好坏要吃饱。别想太多。”母亲说完,转过身,慢慢地,走回去。从村口过去不远,是那块父亲耕种的田地,我蹲下身,抓了一把黄土。回过头来,在村口,母亲的身影黑黑瘦瘦的、一动不动,远远地脸朝着我。我也站着,一动不动,远远地脸朝着母亲。掌心中,满满的,是父亲的黄土。

复读的日子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年后,大红的通知书翩翩飞来,我的眼泪喷涌而出。落榜之于我,恰如沙砾之于蚌———蚌分泌出眼泪将沙粒层层包裹,历经刻骨铭心的痛,沙粒化成珍珠。经历落榜,再跃龙门,青涩鲁莽的少年终于成熟。

 

作者 赵青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