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油然忆起儿时邻居营造的年味。

儿时，家住一排平瓦房，10 多户人家相邻。平日里，各家有好吃的，便相互送一点。这送一点，到了过年，更是显现得越加频繁而亲切。

临近腊月三十，空气里弥漫着炒花生炒蚕豆炒玉米炮子的香气，左邻右舍时不时传来锅铲磕碰的声声脆响。这时找玩伴玩，口袋就显得小，赵家炒熟了花生，王家炒熟了玉米炮子，赵妈王妈都抓上几把朝我口袋里塞，过年，便从这香喷喷里预先开始了。

腊月里，邻里间小碗来大碗去，谁家刚炸的藕丸子，送来一大碗，还是热热的；谁家刚打的糯米糖，送来一碟子，还是粘粘的；谁家新做的豆腐，送来一钵子，还是白嫩嫩的……这些都是邻居送的，送来时，都是一个词：尝尝嘛。邻居送我家尝尝，我家也送邻居家尝尝，我妈擅长做糯米丸，将糯米洗净煮熟，糯米里再放入少许猪肉、豆腐、盐、姜在一起捏匀，然后搓成丸子放油锅里炸。糯米丸炸好了，我就成了跑腿的，母亲便将碗儿装上糯米丸，让我一家一家地去送，这事儿，我挺喜欢干，每送到一家，大人摸摸我的头：好小子，过年好啊！有时还夸我几句，我喜欢听，感觉过年实在是好!这送里，有时能化解平日结的疙瘩。这年夏天，隔壁江妈家的小二子与我二弟一起玩，小二子砸破了二弟的头，我妈没好语地与江妈争执起来，从此结了疙瘩。腊月里，我妈特地拿只大些碗，盛上满满一碗糯米丸让我给江妈送去，我说，她家我不送，她家小二子砸破了二弟的头，还不承认呢。妈非让送去不可，说，过年嘛，别和人家计较。后来，我家和江妈家重归与好。

腊月里邻居除了相互送吃的“尝尝”，还有一个相互“借”工具，他家借我家的工具用，我家借他家的工具用，过年用的工具象个接力棒，东家来、西家去。我家炒炒米，妈叫我到李妈妈家借个炒米铲子，平日不太喜欢喊人的我，过年时的嘴巴就在借和还里变得甜了，“李妈妈”、“张伯伯”……腊月里要喊好几多次。我家有个木制形似抽屉工具，专用作切糖时用的，糯米糖、花生糖、芝麻糖从锅里乘热装进这工具里，压实按平整，待糖半凉，再倒扣下来切成糖片。这工具一个整腊月没得闲，邻居们轮番着借着用来打糖。

腊月里，邻居间“送”和“借”，营造出浓浓的年味，这年味儿沉淀在我日益丰富的人生中，已成为弥足珍贵的记忆。

 

作者 唐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