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赐书楼很安静。
喧闹的人群已随着流苏花儿的飘落渐行渐远,流苏静下来了,赐书楼也静下来了,这是一种喧嚣后的沉寂,一种浮华过后的思考。它们终于有时间静下心来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回归一种再正常不过的日子。
其实,赐书楼自从明代建成,在过去近五百年的岁月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一个首要的原因是因为它处在孟府这座贵族府邸,一般人很难踏入。当然,也因为这里存放着皇帝亲赐的墨宝、圣旨、书籍和家族档案等珍贵的东西,更不会允许外人轻易进来了。这里曾经保存过多道清代敕命,从清道光八年至清光绪十五年的都有,所以赐书楼建设的异常坚固,又与前面世恩堂主人的住宅相通,在安保方面做得非常好。
解放后赐书楼成了孟府档案展览馆,孟家人珍藏的一些字画、古董、笔墨纸砚等都在这儿展出。现在展出的是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颁发给孟子七十代孙、翰林院五经博士孟广均加赠其父亲孟继烺、母亲杨氏的敕命。
该敕命两侧为桔黄色,中间是白色,开端是提花织就的首尾相对的两条白龙,相拥着提花做成的“奉天敕命”四个篆字。正文用汉文和满文两种文字写成,汉文在前,满文在后,文字衔接处写有颁发时间及授予人姓名、官衔,颁发时间上盖有两枚“奉天敕命”篆书朱红大印。结尾描述了受封赠的荣耀:大意就是受封赠后穿戴华美的服饰,由于皇恩浩荡,他的事迹载入了文书。这道敕命应是孟继烺去世以后朝廷追赠给他名号时颁发的。
赐书楼的前院是世恩堂,它们有一道门相通,现在已经封堵,这从世恩堂后墙清晰的印迹能够看得出来。而且,门下面的石阶还在。世恩堂是孟氏嫡系后裔世代居住的地方,有这道门通着,应该是方便读书和管理的,但什么时候堵上的,为什么堵上的,我不得而知,也没有问。堵上了这道门,赐书楼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更静了。不过,赐书楼是有后门的,后面的房屋也都有前后门,我数了一下,现在,在南北一条线上共有七道门,这些门都开着的时候,形成了“庭院深深深几许”的独特景观,倒是成了孟府一景,在别的地方很难看到。
赐书楼院内有两棵高大的流苏树,据说也是明代种下的。细细算来,它们在这儿生活了几百年了,这从它们粗壮高大的树干也能够看得出来。流苏属于南方树种,在孟府这儿安家落户枝繁叶茂实属不易。每年四月下旬前后,流苏会开出满树洁白的繁花,花开之前好像全无征兆,一夜之间满树雪白,像是突降瑞雪,所以流苏又有“四月雪”的美称。流苏花开的日子极其短暂,只有十天左右。现在,每年花开时节,远远近近的人们扶老携幼,呼朋唤友前来拍照赏花,这是一年里赐书楼最热闹的一段日子。
赐书楼院内只有这两棵流苏,而且也仅有这两棵树,没有别的树。当流苏开花的时候,站在树下,细细凝望它们,你会发现,流苏安静细小的花儿让人迷恋,让灵魂清澈,让心变得宁静,与赐书楼的氛围很是融洽。这是否就是当初种这两棵树的用意呢?也许就像一位爱好写诗的朋友说的那样:孟府里每一棵树都不会是随意栽种的,就像世恩堂前的冰糖白子石榴代表了多子多孙,清清白白;木香和核桃代表了和和睦睦一样。那么,流苏寓意是什么呢?是否像它那覆霜盖雪,清丽宜人的花儿那样寓意着做人要清丽脱俗呢?我不得而知。那么,这两棵流苏是谁种的呢?他(她)又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毫无疑问,喜欢流苏这种花木的应该是好静而又清雅的主人,而且会一直对流苏关照的无微不至。难怪旅居台湾多年的最后一位孟府主人在暮年的时候念念不忘的只有这两棵流苏。
现在已是春末夏初了,流苏落尽了满树繁花,片片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翠绿通透,风儿透过茂密的枝叶吹进这古色古香的小院,像是细细滤过,即使再大的风来到这儿也会变得舒缓。
在这里驻足,回望孟府几百年的历史,眼前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是见证,甚至我们不曾关注过的每一个角落都见证着孟府的兴衰荣辱。面对它们,感觉自己是渺小的,当用心去细细感知的时候,突然又觉得这里是亲切的,像辽远而广阔的天空,深邃而丰富。这种感觉是美好的,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一种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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