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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麦子
2011年06月11日 

过了芒种,麦穗头上尖尖的麦芒象是接收收割讯息的天线,更加支棱起来。阳光和金黄的麦子相互比较着,看看谁的颜色更纯粹,情感更热烈。

今天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其间谈到了麦子。一个朋友说,他驱车经过某镇时,正好路边有人要割麦。他停车,如一阵风卷到田里,从人家手中抢过了镰刀。人家问干嘛干嘛,他不好意思解释道,许多年没割过麦了,看看还会不会割。他甩开膀子,想象以前一样,埋下头从地这头一直割到地那头,可人家不干了:他们只是把地头上的稍微割割,好让收割机进地。割下来的还得扔到收割机里,给他们倒是添麻烦了。朋友有些自嘲的笑了,流露出未能更好亲近麦子的怅然若失。另一个朋友接过话头,他说碰到熟人时随口问了句:回家割麦了没?问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自小在城里长大的,恐怕从来没割过麦子。而我们这些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大约都割过麦,拾过麦,在打麦场上晒过麦,毒毒的日头下,将麦子摊得薄薄的,象烙饼一样过一会儿翻翻。脚丫踩在麦子上,烫得放不下脚。

忙夏是件又苦又累的事儿,在我们小时候,没有收割机,全靠一把镰刀斩断麦子与大地的联系。将麦子割下,打成捆,一捆捆地装着,从远远近近的地里又推又拉的,集中到打麦场。而在此之前,打麦场用水泼过,用碾子碾实,硬硬的,光滑平整的候着麦子进场。作为孩子,大人们的辛苦并没有入到我们眼里心里,我们呼喊着,奔跑着,围着慢慢耸起来的一座座“小山”。晚上还央求着在打麦场里看夜,躺在凉席上,听着大人们说收成,看天上比任何时候都亮的星星,不知不觉间,就迷迷糊糊的睡去……时间一层层过滤我们的记忆,关于麦子,从哪一年的哪一天起,就只剩下这些美好了呢?以致于一经想起、一旦看到,涌起的都是这些幸福的感觉?

我们不能不对麦子充满敬畏,充满爱。想想就是这亲爱的麦子,以及和麦子一样挺立在大地上的庄稼,就是它们用自己的血肉滋养了我们,让我们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生活,体面地谈论文化艺术,憧憬享受爱情,成立家庭孕育孩子,追求高质量、高品位的生活……它们如此质朴,踏实,和大地血脉相连,我们咀嚼麦子等做成的食物时,应该心怀感恩,不是基督教徒所说的感谢上帝赐予食物,而是感谢曾在大地上蓬勃生长的这些个生命个体。衣食父母,谁说麦子们不是如我们的父母般一样的存在?有父母才有我们,有麦子才有我们。

可现在什么改变了我们和麦子相亲相爱的关系?麦子们扎根的土地越来越不安全了,除草剂、农药、强壮剂、膨大剂……催生出越来越强壮的粮食蔬果,却越来越找不到原来的味道。毒馒头、瘦肉精、毒豆芽、加福尔马林保鲜的毛血旺、化学原料火锅锅底……更是极大锻炼了我们身体的“服毒”能力,每一餐每一饭,在填饱肚子的同时,我们还往里填了什么?!人们对大地失去了敬畏之心,感恩之心,对麦子失去了感恩之心,在逐利过程中迷失了方向。可践踏它们的尊严,何尝不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麦子们扎根大地,我坚信它们是有大地所赋予的灵性的,当我们无情且肆意改变它们时,它们将更加无情地回报人类。佛教讲求因果报应,认为因果报应的铁律是宇宙和生命现象的基本规律。我们对着亲爱的麦子们盛气凌人时,报应来了,食品安全竟几乎成为我们要守住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作者 阿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