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季，透彻的冷，凛冽的寒，像北方的汉子，粗犷刚烈中透着霸气与威严。我喜欢这样的冬天，放眼望去，清澈高远的天空，肃穆安静的大地，冷峻辽阔的山野，还有那穿行天地之间，无拘无束豪迈奔腾的风。北方的冬天，以睥睨众生的气势删繁就简，摒弃一切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旖旎缠绵后，将世界的灵魂剥露出来。

这样的季节里，我又独爱那冬天的树。在路旁，冬天的树一如敦厚的农人那样朴实无华。它们不是名贵的树种，也绝不张扬，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接受四季的安排。冬天，呼啸的朔风带走他们身上每一片叶子，脱去了盛装的树们，清瘦矍铄无畏凛然，像一幅幅硬朗的铅笔画。那些绵延向上的枝枝叉叉，伸展着，勾勒出利落简明的线条，线条与线条的交织组合充分展示出自然造化之神力———优雅、精干、匀称、美丽，没有重复多余的线条，只有飞舞自如的枝桠无语问苍天。

有时，我会站在树下，轻轻地抚摸粗糙的树皮，树们身上的每一个疤痕、每一道褶皱、每一丝缝隙都清晰地记录着一段历史，书写着对春夏秋冬的感悟。手指顺着这些脉络滑过时，能感受到树心的倔强和冷峻。冬日的阳光，被那些飞扬的箭镞般的树枝刺破后，在地上分割出无数的影子，像一张奇特的网。抬头看树时，我想，这些退却繁华的树们没有沙沙的树叶陪伴是否会孤独？但很快我就发现———不会的，因为，树上还有鸟巢，猎猎西风中，那些鸟儿在树上筑一个温暖的巢儿，静静地守着来年春天的来临。

我总觉得，看冬天的树，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仿佛能看到潜伏着的冬的灵魂，附耳靠在树上，似乎可以听到早春拨节的声响。树，寄予着大地的渴望。或许，我的骨子里有某种期望是和这份渴望不谋而合的，我看树，树一定也在看我，它是我心中一位不会说话的朋友，它历经四季就仿若一个经历人生四时的智者，品尝了各种人生况味后，依然顽强，傲岸，向上，这些，足以让我尊重和仰望。 

作者 张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