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后笨鸡店位于岗山和铁山之间，一九九六年前后就开店了，在我印象中，它应是周围第一家以笨鸡为招牌菜的饭店。如今，在两山之间，以笨鸡为特色的饭店已有四五十家。

十几年前，我还在一所学校教书，当时这所学校离山后笨鸡店非常近，因此有个加班或者外地来客人，往往就在这个饭店吃。饭店位于城郊，又没有请雇工，所有的活都是老板和老板娘亲自打理，所以这儿的饭菜非常实惠，大约三、四十元就能吃饱吃好。老板和老板娘当时大约三十七八岁的光景，正是年富力强的年龄。老板同时也是饭店的主厨，他相貌堂堂，性格豪爽，给的菜量很大，厨艺也颇佳。老板娘主要是收钱，有时忙的时候也亲自上阵炒菜，但无论从菜的数量还是口味上，比起她的丈夫都差的远去了，她的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脸上也难见笑脸。我私底下认为她是怕丈夫的，过得也有些压抑，因为虽然老板对我们是笑呵呵的，但村里人都说他性格很急躁，我也亲眼见过他一言不合，就搬起椅子砸向他正上技校的女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十年前，我调离了那所学校，也就很少在这家饭店吃饭了。只是看到附近的笨鸡店越来越多，但从山后笨鸡店门口停放的车辆来看，虽然它不再一枝独秀了，但想来生意还是相当不错的。

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下去，老板和老板娘经过多年打拼，应是能过上小康生活了。但是（生活中总会有许多但是），一年之前，这个家庭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很大偏差，使他们家的经济条件一落千丈：老板忽然得了急病，虽然抢救过来了，但是落下了半身不遂，生活无法自理，更别说干活挣钱了。

我是听原来学校的一位同事说起这事的。同事叹息：老板娘的厨艺不佳，还要照顾病人，前些年挣的钱都砸在看病上了，日子过得很是拮据，真是世事难料啊！

再一次见到老板和老板娘是在几天前的一个早晨，饭店门口是公交车停车点，我低着头正往停车点走，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笑声，抬起头来，看到前方一位体态稍胖的中年妇女正背着一位身材瘦高的男子趟过一个水洼，背上的男子不知说了句什么，两人都笑了起来。

那正是老板和老板娘。老板娘其实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属于经老的那种类型，和十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认老板我却很是费了一番踌躇，他完全没有当年那个壮实精干的形象了，人整个瘦得脱了形，表情有些呆滞，笑容也傻乎乎的。

由于急着赶公交，我匆匆忙忙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上车了。在车上，我回头望着他们：夫妇俩已趟过水洼，丈夫像个孩子一样，正被妻子搀扶前行。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镜头，看着他们搀扶而行的背影，一个词语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明晰：爱情。

在这对夫妇为生活而奔波忙碌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这一点，但当一场灾难来临，这对夫妇角色的换位却让我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

这爱情，也许是做丈夫的感受到妻子为他所作的牺牲所产生的，也许是做妻子的感受到丈夫对她的依赖所产生的。

当海誓山盟的誓言被柴米油盐的生活代替，当灿若桃花的笑颜被饱经风霜的皱纹代替，当魂牵梦绕的相思被相濡以沫的亲情代替，我们所留下的就是夫妻之间真正的理解、爱恋和奉献了。

此时，山后笨鸡店老板夫妇的笑声仿佛又在我的耳边响起。这轻轻的笑声，是人间最动听的爱的表达！

作者 时慧芬